“大家都多吃點兒。拓也,你去給大家發新盤子,肉還有的是。
在鐵板前擺陣的是阪崎。他頭上纏著毛巾.不時拿起解禁的啤酒喝 上一口,不停地烤著蔬菜和肉。給他打下手的是津久見。而之前一 直在費力加工材料的妻子們,此刻正和孩子們坐在一起專心地吃 著。藤間在不遠處吸著煙。
俊介坐在用來當椅子的木墩上.手裏拿著一罐啤酒,眺望著湖 面。陽光很強烈,直接看水面十分刺眼,於是他拿出太陽鏡戴上。 關谷來到了旁邊。“要不要來點兒?“他將裝有柿種果子的包裝袋遞了過來。
“稍來一點。”俊介伸手抓了一些。
關谷低聲說:“總覺得沒食欲。”臉上淡淡地笑了一下,“您也 是吧,我剛才注意到您也沒怎麼吃肉。"
俊介隔著眼鏡看了看對方的臉.又將視線轉回湖面.喝了一口 啤酒。啤酒已經不怎麼涼了。
“對不起。剛才說話太冒失了,"關谷說,“那個……是哪一帶來著? ”
“看到兩隻並排的船了嗎?“俊介指著前方說,“每只船上都有 一對情侶,其中一個女的穿著紅衣服” “啊.看到了,看到了 ,
“我覺得就是那一帶,不過也不確定,白天和夜間的距離感完 全不一樣,現在所處的角度和當時又不一樣:
“對,說的也是。”關谷拿出望遠鏡.望了一會,自言自語,“放大了看也沒用。“說完.把望遠鏡放在了身旁。 “
"卡拉OK?倒不是不唱.但也只是陪人家唱。不過最近沒有唱。 和年輕人去吧,總是唱不到一塊,和我年齡差不多的又沒人去。啊,不過.並木先生想去的話我可以陪您去,這麼說來,這附近就有幾 家卡拉OK吧。還有誰能去呢? ”
關谷轉過身去,正要問別人,俊介把手搭在了他的屑上。 “不用了.我不是想邀請您去唱,只想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麼交往的。“
“您這話的意思? ”
“你們為孩子升學的事,經常聚集在一起,對吧?比如在藤 間先生家裏。”俊介盯著關谷的臉問。
“啊,您說在藤間先生家是吧,對.有時是那樣,不過並不是 經常性的。”關谷先是點頭,之後又搖頭、擺手.
“我就尋思,你們除了談孩子的話題,還做些什麼別的事呢? 我這麼問.主要是因為我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.不知道該怎麼 和大家交流,”
“哈哈,原來是這樣,也沒有什麼.就是喝喝茶拉拉家常之類
的:
"不會去唱卡拉OK嗎? ”
"好像還沒唱過。”關谷歪著脖子說。
“是嗎俊介點點頭,再次望著湖面:剛才看到的兩隻船正分 道揚鑣。
“那個,並木先生,”關谷將臉湊近俊介,回頭看了一眼身後, 又說,"您的心情我能理解,不過現在,您最好轉變一下心態。” 俊介眨眨眼睛,還視著對方:”您說什麼? ” “戀人……或許應該說是情人吧……無所謂了.反正讓您迷戀 的女子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。我也知道,這對您是一個不小的 打擊。身為男人,我很同情您,可什麼事情都看您從哪個角度來考慮.雖然我不知道您動了多大的感情.我覺得您還是要和那個高階 小姐分開的。首先,美菜子夫人不會那麼輕易同意離婚吧.其次, 要是真為這事鬧得不可開交,您也不太體面。比起把事情鬧大,最 後落得一無所有.現在的結果會更好一些,是不是?另外.俊介. 好女人多的是,我並不認為男人一定不能花心,花心也是人生的一 種潤滑劑.當然這話不能明目張膽地說。我反正是覺得.您現在最 需要的是轉變心態,最重要的是,今後怎麼辦。您也是有社會地位的人,還有家庭.雖然您可能想過要拋棄那個家庭.可您的目的並 不是讓每個人都陷入不幸,對吧?例如章太,你們要是離婚,他會 很可憐吧? ”
"您到底想說什麼?“
關谷又回頭看了看身後:"我知道您有很多東西還割捨不下, 但是現在,最重要的是,同舟共濟,同大家一起渡過這一難關。換 句話說,抱成一團。我們必須那樣。
“你是說我還有什麼東西割捨不下嗎?“ “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.反正我看你向每個人問來問去的.好 像還對什麼事感到懷疑。"關谷從腳下撿起一塊小石子,扔向湖中, 石子激起微微的水紋,很快就消失了。
俊介望著遠處。藤間向他們這邊看過來。當俊介的視線和他對 上時.他把臉轉了過去,背朝著俊介走開了。
“你們的關係還真夠鐵的。”俊介捏著空啤酒罐說。 “你說什麼?突然間的。"
“來參加這次旅行,我深深地體會到了這一點,以前從沒見過 這麼抱團的團隊,我所見過的.通常都是在暗地裏相互拆臺。” "正因為我們都不是那樣的人.才能順利地合作到今天啊。“ “也許是吧……”俊介一動不.動地盯著關谷的臉.’
‘難道你們之 間就不會碰撞出愛情來嗎? ”
“什麼? ”關谷瞪大了眼睛,身體向後一仰。
這時.章太來到了他們身後。俊介擠出笑容問:“怎麼了? ”
“爸爸,你背上有條蟲子,"
“真的嗎?快幫我拿下來。”
“好,你不要動。”章太來到俊介的身後。關谷像是找到了個機 會.起身離開了。 “抓到了嗎? ” “沒有,跑掉了。” “什麼蟲子? ”
“唔……黑色的,很大,不過不是獨角仙。” “那就是蟑螂吧。” “才不是呢。”
章太要走開時,俊介說:“那幅畫一“ ‘‘畫?“
“別墅裏牆上掛著的那幅畫,是你來這裏以後畫的吧? ”
“嗯。“
"具體什麼時候畫的? ”
“前天,前天下午大家在一起的時候。”
“是前天,對吧? ”
“怎麼了? ”
“啊,沒什麼。你不去和他們一起玩嗎? ”俊介環視了一圈周 圍。關谷晴樹正坐在那裏打遊戲.藤間直人呆在母親旁邊.扳崎拓 也不知去向。
“玩的時候就不必在一起了。”章太回答道, 俊介看著兒子的臉,兒子低著頭走開了。 烤肉結束了,大家開始收拾。俊介也過去幫忙。阪崎君子也在, 俊介問她兒子去了哪兒。
“我家那位帶他去釣魚了。真是不好意思,我家那位一點活都不幹。”
“您說什麼呢,阪崎先生不是己經為我們烤肉了嗎,收拾這種 活,應該由我們幹的。”關谷笑著說。
一切收拾妥當,到晚飯之前.都是自由活動時間。大家以家庭 為單位自由活動.俊介發現了津久見,來到他身邊。 “老師,我有件事想拜託您。“ “什麼事?“
“可以把租的別墅的鑰匙借我開一下嗎?昨天沒能過去幫忙. 我也沒機會看看那棟別墅是什麼樣子。”
“是嗎,今晚該輪到藤間先生了吧,那行。”津久見從口袋裏掏 出了鑰匙。
“喂,”津久見走開後,美菜子來到他的面前, “接下來你要做什麼? ”
“我想去個地方。你和章太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。” “你要去哪兒? ”
“這個你就別問了。”俊介說完走開了。 美菜子小跑著追了上來,在他旁邊小聲說:“藤間先生說最好 不要單獨行動,要是日後警察問起我們今天做了什麼.不自然的回 答越少越好。”
"我又沒想做什麼不自然的事,倒是你,把章太一個人撇在那 裏好嗎? ”
美菜子“啊”一聲回頭看去.停住了腳步。 俊介沒有停下腳步,繼續向前走。他再次望瞭望湖水,湖面的 反射已經減弱了許多。他摘下了太陽鏡。
關谷一家進了湖邊的一處禮品店。關谷正看著掛滿鑰匙環的貨 架.妻子湊了過來。 "晴樹呢? ”
"正玩著店裏的電視遊戲。”關谷歎了口氣,“這孩子,總是玩電動玩具。“
“不過這孩子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啊?再怎麼說也不能那麼…… 剛才也是.吃完烤肉馬上就玩起了掌上電動玩具,好像被什麼附體了似的。”
“因為喜歡嘛。”
“他以前迷遊戲從沒迷到這個程度啊.今天早上他的舉動也很 古怪。”
“怎麼古怪了? ” “憑我的直覺。”
“你那麼說一點根據都沒有。“關谷皺起眉頭說。 晴樹迸來了,兩人同時乾咳了一聲。
“晴樹,要不要挑點什麼禮物?是不是應該給你班上的同學買 點什麼?“
晴樹搖頭:“不用了,這裏沒什麼好買的。” “是嗎?你看這個怎麼樣,一搖就發出蟲子的聲音。”關谷搖著 鑰匙環,可是晴樹看也不看一眼。 "今天真的不用學習嗎?“
"當然是真的,今天是最後一宿.好好享受一下吧,來我們的 房間裏也行。”
晴樹什麼都沒有回答。關谷夫婦先是面面相覷,然後岔開了 目光。
君子坐在長椅上.看著剛領兒子回來的丈夫:“怎麼樣? ” “沒釣到。可能是時機不好吧。我挑的地方應該有魚啊。”他把 魚竿立在旁邊的樹上,坐在君子旁邊。拓也在稍遠的地方開始收拾 東西,釣具也都是租來的。
“拓也,心情放鬆了吧? ”君子沖著拓也的後背問。 兒子沒有停下手裏的活,只是輕輕地歪起了頭。 “你這是什麼意思啊? ” 但是拓也沒有回答,也不想回頭看母親。 “他沒有收穫,所以不髙興。”阪崎說。 “沒釣到也沒關係嘛,有的人一大早就去,最後還是一條都沒 釣到呢。關鍵是能在那樣的地方好好放鬆一對吧? ” “你不用管我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
收拾好東西後,拓也終於站了起來,第一次面朝著母親這邊 “我並沒有心情不好。”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。 “是嗎? ”
“只是有點累了,因為之前一直都在學習。" “真是苦了你了,不要太勉強。”
“可是,“拓也把魚竿扛在眉上,“考不上中學不行吧? ” "啊? , ” 祐也走開了。
君子望著他的背影,又看了看丈夫, 阪崎聳了聳肩。
直人喝了一小口忌廉蘇打.又吃了一塊小蛋糕,嘴角沾上了 奶油,
藤間一家坐在大道旁一家咖啡館的二層,透過窗戶可以將姬神 湖完整地收入眼底.藤間喝著咖啡’ 一枝喝著奶茶。 “直人,學習有進步嗎? ”
聽藤間問話,直人慌忙放下叉子.把雙手放在膝蓋上。藤間見 狀,露出苦笑。
“邊吃邊說就行了.我不是要訓你。”
“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,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” 一枝也微 笑著說。
看到直人一副安心的表情,重新開始吃蛋糕,藤間又說:“那 麼,進展如何? ’’
“你呀,不能待會兒再問這些嗎?“
“還可以吧,”直人回答道.手中的叉子叉向一隻草莓.“有不 會的地方.津久見老師也都教會了?’
"真的嗎?直人,你上中學後最想做什麼?運動,旅遊,還是 先盡情地玩? ”
“啊? ”直人將草莓送入口中,“可是,即使上了中學,也不能 放鬆下來玩啊,爸爸以前不是這麼說過嗎? ” 藤間和一枝相互看了看。 “我說過嗎? ”
“說過啊.你說成功的人和不成功的人的區別,就在於大家都鬆懈時,你是和大家一起鬆懈,還是抓住時機努力。上了中學後還 要努力學習,取得好成績才行吧? ”
藤間沒有馬上回答,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。他把咖啡杯拉到眼 前,喝了兩口咖啡,將杯子放回了咖啡碟。
“對啊,”他說.“不能鬆懈。那今後就按這個樣子一直努力下 去吧。能做到那樣當然是最好的了。”